眼睛是心靈的窗戶。

如同日月星辰之于宇宙，一雙朗目，亦是一個人最光彩耀眼的顯現(xiàn)。

從這扇窗中，我們可以窺見一個人的內(nèi)心，體察一個人的氣場。

胸中不正，則眸子眊（mào）焉，就是說如果心胸不夠坦蕩忠直，眼睛的神采也是晦暗無光的。

現(xiàn)代用語中，我們常使用炯炯有神、水汪汪來形容一雙美麗、溫柔、明亮的眼睛，而古人在描寫眼睛的時候是怎樣的呢？

古人筆下，有顧盼生姿的巧笑倩兮，美目盼兮，有脈脈含情的眼如秋水鬢如云，有神采飛揚的美人微笑轉星眸......

秋水秋波

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，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，一個超凡脫俗、多愁善感的林妹妹，就這樣嬌憐楚楚地站在了我們的面前。

在《紅樓夢》中，曹雪芹描寫一眾女性的眉眼時，使用最多的是眉蹙春山，眼顰秋水，用秋水來形容人清澈的眼睛，就是古人最常見的一種描寫方式。

骨重神寒天廟器，一雙瞳人剪秋水。

在唐代詩人詩鬼李賀的《唐兒歌》里，描寫了一位氣宇軒昂的少年：

頭玉磽磽眉刷翠，杜郎生得真男子！

骨重神寒天廟器，一雙瞳人剪秋水。

竹馬梢梢搖綠尾，銀鸞睒光踏半臂。

東家嬌娘求對值，濃笑書空作唐字。

眼大心雄知所以，莫忘作歌人姓李！

這首詩是李賀奉承應酬之作，詩中描寫的是一位公主的兒子。

這位少年面容高貴，氣質(zhì)卓爾不凡，又胸懷寬廣，擁有遠大的志向與抱負。

其中骨重神寒天廟器，一雙瞳人剪秋水前面一句說少年體態(tài)穩(wěn)重，氣質(zhì)內(nèi)斂，一定是朝廷的棟梁之材，后面一句是說少年的眼睛，他的雙眼在轉動的時候，眼波流轉，就像剪取了一灣秋水，深沉靈動。

前面一句沉靜，后面一句靈動，動靜結合，更顯這位少年的穩(wěn)重又不失韻致的風采與氣度。

一寸秋波。千斛明珠覺未多。

北宋著名詞人，宰相晏殊之子晏幾道在《采桑子·紅窗碧玉新名舊》中，如此寫一位動人的女子：

紅窗碧玉新名舊，猶綰雙螺。一寸秋波，千斛明珠覺未多。

小來竹馬同游客，慣聽清歌。今日蹉跎，惱亂工夫暈翠蛾。

從黃庭堅給晏幾道的《小山詞》所作序中的四癡可以看到，晏幾道其實是非常單純，極有性格的一個人。

在父親晏殊還是宰相的時候，最為小兒子的晏幾道日日縱歌宴飲，養(yǎng)了很多家伎，終日喜歡的寫詞唱曲，一副公子哥的做派。

但是，18歲，父親去世后，生活就發(fā)生了改變，他的生活每況愈下，曾經(jīng)養(yǎng)的那些歌伎全都遣散了，連他平日最鐘情的蓮、鴻、蘋、云四位歌伎也沒能留住。

晏幾道一生都只是在低級職位上游移，把自己的才華全都寄情于詩詞創(chuàng)作中。

在詞作中，他創(chuàng)作了大量懷念以前縱橫詩酒、歌伎環(huán)繞生活的作品。

此作品，應該也是屬于這個類型。

一寸秋波，千斛明珠覺未多，說的正是美人清澈的眼眸，這如盈盈秋水般的眼眸，即使無數(shù)明珠的光芒也無法與之比擬。

其中一寸秋波也并非晏幾道所獨創(chuàng)，在他父親晏殊的《更漏子》中，對一位歌女就用了一寸秋波如剪，來形容女子眼神的清澈。

秋水為什么會成為目光清澈的代名詞呢？

李白在《長相思》中有昔時橫波目，今作流淚泉；白居易在《箏詩》中有雙眸剪秋水，十指剝春蔥，用秋水來形容人的眼睛，是古人詩詞創(chuàng)作中最常用的比興手法。

那為什么要用秋水來形容人尤其是美人的眼睛呢？

秋水清見底、秋水百丈清、月映清秋水、西池秋水清、秋水鏡般明........

從古代眾多作品中，我們就不難看出，秋天的水，更加清澈。

四季輪回中，秋季是天高氣爽的時節(jié)，在視覺上更是呈現(xiàn)出蔚藍、遼闊之感，同時在藍天白云的映襯下，倒影在湖水之中，像鏡子一樣的湖水，使得秋天的水更加清澈、透亮。

而秋水清澈、澄明的特點，用在形容人物的眼神上更是恰如其分。

日月星辰

一個英挺的男子，如若贊其眉眼，我們大多會用劍眉星目這個詞。

劍眉，就是眉毛的尾端向鬢角上方順勢而長，像是兩把劍一樣，橫立在眼睛上面。

星目，則是眼睛像星星一樣熠熠生輝，明亮有生氣。

按照古書上說，劍眉星目之人，一般都是相貌姣好，行事作風正大光明，性格直爽剛正，是值得信任交往的君子。

其實，星目不僅可以形容俊男，古人也會用星星的光芒來形容美人的眼睛。

夜空中的星星明亮璀璨，人的眼睛里閃爍的光芒，也如同點點星光，光彩明亮。

蘇軾在《江城子·墨云拖雨過西樓》一詞中，為我們勾勒出一位明眸如星、翩若驚鴻的曼妙美人：

墨云拖雨過西樓。水東流，晚煙收。柳外殘陽，回照動簾鉤。今夜巫山真?zhèn)€好，花未落，酒新篘。

美人微笑轉星眸。月華羞，捧金甌。歌扇縈風，吹散一春愁。試問江南諸伴侶，誰似我，醉揚州。

元祐七年，蘇軾從潁州太守調(diào)到揚州任職。

在揚州的一場酒宴上，歌舞升平，美人伴飲，但是蘇軾心里卻總是存著許多憂愁。

想到之前在潁州時，百姓因無法繳租無以為生，而身為太守的自己卻只能執(zhí)行法令，毫無辦法。

此時，也只能以逢場作樂、曠達豪飲作為暫時的精神避難，聊以自慰吧。

詞中上篇寫景致，狂風暴雨過后，一派清爽。夕陽殘照之下，花香襲人，酒宴正酣。

下篇寫美人的嬌美容顏、曼妙舞姿，在這與美酒、美景、美人相伴的時光里，暫時將那些讓人煩惱的事情遺忘。

美人微笑轉星眸，美人在微笑的時候，眼睛是如此明亮，眼波流轉間，如同天上的星星閃耀著耀人的光芒。

神采

除了用比喻的形式來描寫眼睛，早期的人們會用美好的詞匯，直抒胸臆，來贊美眼睛的光彩、神韻。

巧笑倩兮，美目盼兮

在距今3000余年的最早的詩歌總集《詩經(jīng)·衛(wèi)風·碩人》中，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了對于美人眼睛神采地描寫：

......

手如柔荑，膚如凝脂。

領如蝤蠐，齒如瓠犀。

螓首蛾眉，巧笑倩兮，美目盼兮。

......

《碩人》是一首贊美齊莊公女兒莊姜的詩。

詩中，對莊姜的美進行了傳神的刻畫，并為后世中國傳統(tǒng)古典美人的風韻定下了基調(diào)。

巧笑倩兮，美目盼兮，嫣然一笑令人心動，眼波流轉讓人攝魂，這一句描寫美人顧盼生姿的詩句，也成為了古往最為傳唱的經(jīng)典詩句。

眸子炯其精朗兮，瞭多美而可觀

先秦時期的楚國人宋玉，在《神女賦》中對楚襄王思慕至極的神女進行了傳神的描寫與刻畫：

......

貌豐盈以莊姝兮，苞溫潤之玉顏。

眸子炯其精朗兮，瞭多美而可視。

眉聯(lián)娟以蛾揚兮，朱唇地其若丹。

......

宋玉是楚國繼屈原之后的又一位文人，雖然他的文學創(chuàng)作與屈原不可比肩，但在文學史上還是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。

他的《高唐賦》、《神女賦》、《登徒子好色賦》、《風賦》都是值得后人賞析的名篇，在楚辭和漢賦之間起到了承前啟后的作用。

在《神女賦》中，宋玉將巫山神女的明媚外貌與高貴的內(nèi)在氣質(zhì)進行重點刻畫，為我們呈現(xiàn)了一位美麗多情的神女形象。

眸子炯其精朗兮，瞭多美而可觀，神女的眼眸神采奕奕，明亮的眼珠流轉有神，這種人才讓所有人都為之傾倒。

而在曹植的《洛神賦》中，與巫山神女遙相呼應的另一位冰清玉潔的洛神出現(xiàn)了。

曹植在描寫洛神眼睛的時候，則直接使用明眸善睞，強調(diào)洛神眼波流動，神采無限的風姿。

眉如遠山橫，眼若水波媚。

眼明正似琉璃瓶，心蕩秋水橫波清。

......

在古詩詞中，人們還經(jīng)常使用閃光的珠寶、清泉的泉眼等，來形容人明亮的眼睛。

生活中，適當運用一些生動自然、傳神逼真的眼睛詩詞描寫，展現(xiàn)人物神韻風采的同時，更為我們的描述增加了文學藝術性，讓詩情畫意感染每一個人！

-----------END----------

我是簡秋，感謝您的閱讀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