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夏學杰
《人間食事》是2000年江蘇人民出版社為紀念汪曾祺誕辰100周年出版的《汪曾祺小說散文精選集》中的一本。顧名思義,《人間食事》主要集中收錄了汪曾祺的美食文章。
汪曾祺喜歡美食,自稱自己敢于吃任何食物,汪曾祺的長子汪朗說:他去內(nèi)蒙古,專門要試著生吃羊肉。他晚年去云南,就想嘗一下傣族的苦腸——牛腸里沒有完全消化的青草,傣族人生吃、做調(diào)料、蘸肉。當?shù)厝伺峦サ淖骷医邮懿涣耍蛔隽艘粋€苦腸加肉蒸丸子,讓他覺得很不過癮。北京的豆汁,外地人一般喝不慣,但汪曾祺不懼。他寫道:到了北京,北京的老同學請我吃了烤鴨、烤肉、涮羊肉,問我:‘你敢不敢喝豆汁兒?’我是個‘有毛的不吃撣子,有腿的不吃板凳,大葷不吃死人,小葷不吃蒼蠅’的,喝豆汁兒,有什么不‘敢’?他帶我去到一家小吃店,要了兩碗,警告我說:‘喝不了,就別喝。有很多人喝了一口就吐了。’我端起碗來,幾口就喝完了。我那同學問:‘怎么樣?’我說:‘再來一碗。’
他喜歡做菜,并且還洋洋自得,他寫道:美籍華人女作者聶華苓和她的丈夫保羅·安格爾來北京,指名要在我家吃一頓飯,由我親自做,說是這樣別致一點。我給做了幾道菜,其中有一道煮干絲。這是淮揚菜。華苓是湖北人,年輕時是吃過的,但在美國不易吃到。她吃得非常愜意,連最后剩的一點湯都端起碗來喝掉了。汪朗說:在家里,老頭兒也常常做些雜七雜八的東西:炒麻豆腐、炒疙瘩皮、羊頭羊蹄、熱湯面就臭豆腐……全是北京平民吃的玩意兒,上不得大雅之堂。前些年,市面上還沒爆肚賣,他就自己買個生牛肚,吭哧吭哧洗上半天,還得把牛肚里外都撕去一層,只留下中間部分,然后自己配制調(diào)料。折騰兩三個小時,最后滿打滿算能爆出一笊籬成品,還嚼不爛。他倒是吃得挺來勁,用假牙一個勁兒磨蹭,一邊還說:爆肚就是不能嚼得爛。有這回事?
汪曾祺的美食文章寫得很粗略,如寫腌篤鮮,上海菜。鮮肉和咸肉同燉,加扁尖筍。只有這么幾個字,跟報賬似的。除了是他自己做的菜,他是不大說菜的具體做法的,就連吃的感覺也寫得極其簡略。寫獅子頭的口感:獅子頭松而不散,入口即化,北方的‘四喜丸子’不能與之相比。寫長沙的臘肉:我沒有想到臘肉能蒸得這樣爛!入口香糯,真是難得。對此,汪朗是這樣理解的:他的這類文章和一般人不太一樣,很少談某種菜的具體做法,也不怎么談自己的‘美食歷程’,只是進行簡簡單單地介紹,讓讀者自己去想象其味道,這充分體現(xiàn)了他的寫作主張:文章要留白。這應該跟其個性有關(guān),他不大擅長鋪陳的文風。
建筑家王澍說:不要先想什么是重要的事情,而是先想什么是有情趣的事情,并身體力行地去做。我覺得,這句話很適合汪曾祺。他就是一個追求情致的人。蘇北在《舌尖上的汪曾祺》一文中寫:汪曾祺女兒的同事到她家玩,汪曾祺在廚房忙活了半天,結(jié)果端出一盤蜂蜜小蘿卜來。蘿卜削了皮,切成滾刀塊,上面插了牙簽。結(jié)果同事一個沒吃。女兒汪朝抱怨說:還不如削幾個蘋果,小蘿卜也太不值錢了。老頭兒還挺奇怪,不服氣地說:蘋果有什么意思,這個多雅。
他大概是想在尋常煙火中尋覓點樂趣罷了。正如簡·韋伯斯特寫的長篇小說《長腿叔叔》所言:生活本身已經(jīng)夠單調(diào)的了,你總得花很多時間吃飯睡覺。但想想看,如果在兩頓飯之間再不發(fā)生點意料之外的事情,生活不僅是單調(diào)了,簡直是了無生趣!
不僅能勇于嘗試各種食品,汪曾祺還想自圓其說,在吃上,總結(jié)出一點人生的道理。他在《口味》一文中說:有些東西,自己盡可不吃,但不要反對旁人吃。不要以為自己不吃的東西,誰吃,就是豈有此理……總之,一個人的口味要寬一點、雜一點,‘南甜北咸東辣西酸’,都去嘗嘗。對食物如此,對文化也應該這樣。不僅如此,他還在《苦瓜是瓜嗎》中進一步闡述道:我希望評論家、作家——特別是老作家,口味要雜一點,不要偏食,不要對自己沒有看慣的作品輕易地否定、排斥。(夏學杰)
來源: 長春日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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