漢朝為何強盛？幾乎大多數學者都指出跟獨尊儒術有關。鮮為人知的卻是，漢朝的儒家跟明清以后的儒家早已經有很大的不同了。毒蛇之前寫的幾篇論述過，漢朝的儒家跟日本社會的恥文化反而比較相近，漢朝也一直是知恥而后勇，熱血復仇的強盛王朝。

董仲舒劇照

董仲舒提倡的公羊儒家學說中，大復仇論是其中很獨特的核心點，充滿著對不義的憤怒與熱血的報復。在大復仇說中，公羊儒家所理解的人不再是溫情脈脈、謙讓隱忍的倫常關系中的人，而是赤裸裸的憑血性本能行事的人。復仇者的心中燃燒著報仇雪恨的怒火，不再顧及人間的禮法而欲以仇人之血來洗卻心中的怨毒。正如當年霍去病公然射死李廣的兒子李敢一樣，這種行為被認為是正當而勇敢的。公羊儒學不像佛家那樣主張以德報怨，而是主張以直報怨。所謂以直報怨，就是當社會中出現極不公正的現象時，必須怨怨相報，以此方式來恢復人世間應有的公正。

日本的恥文化

公羊儒家另一大特色就是尚恥。羞惡之心，人皆有之；是非之心，人皆有之。 一旦遭受了恥辱，便耿耿于懷，痛不欲生，必思洗卻恥辱方能立于天地之間，恢復其做人的尊嚴。孔子曰：行己有恥，不辱君命。孟子曰：恥之于人大矣。又曰：人不可以無恥，無恥之恥，無恥也。

整個漢朝的歷史正是公羊儒家的學說活生生的寫照！李廣戰敗自殺是知恥，李敢當街打傷衛青是替父復仇，霍去病射死李敢是替舅舅復仇……

七戰七勝的衛青

那么做人謙卑憨實、戰功顯赫的衛青為何也落得被誅九族的下場呢？

話說公孫賀是當時漢朝丞相，也是衛青的姐夫，他答應為漢武帝捉拿陽陵大盜朱安世。朱安世被捉后，為了報復，向漢武帝寫了一封揭發公孫賀的信，朱安世在信中寫出了公孫賀的種種罪行，甚至說公孫賀密謀要取代皇上；在皇上經常出入的甘泉宮路下埋下木偶，巫蠱皇上。

本性多疑的漢武帝劉徹震怒之下派了心腹江充負責調查。江充趁機把公孫賀的人馬一網打盡。公孫賀父子一同被捕入獄，屈打成招，牽連很多人無端獲罪，最終慘死獄中。江充還要滅公孫賀全家，甚至皇后的姐姐衛君儒也未能幸免。諸邑公主、陽石公主、衛青的兒子長平侯衛伉也都受到牽連，并全部被殺。江充非常得意，又把仇恨的利劍指向曾得罪過自己的太子劉據。

江充和心腹爪牙進入后宮，對每一個宮都掘地三尺，搜查木偶，甚至武帝御座下的地面也被挖掘了。太子東宮和皇后中宮，也要挖地三尺。江充挖完之后，奏報劉徹，聲稱在東宮和中宮挖出的木偶為數最多，并且每個木偶身上都寫了許多咒語，詛咒武帝，言辭不堪入目。

太子劉據

太子得知自己被江充誣告，非常恐懼。劉據清楚武帝偏信江充，在無計可施，萬般無奈的情況下采用了少傅石德的計策，派人佯稱天子使者，收捕江充，一舉把江充及其死黨殺死。

江充被殺死后的當天夜里，太子派心腹假稱天子使者，進入皇后居住的未央宮，調用皇后御廄車馬、射士，和長樂宮衛士，大肆搜捕江充黨羽。丞相劉屈耗率軍占領京師，眾多的太子賓客和太子少傅石德以及太子家小全部被殺。皇后衛子夫感到脫不了干系，也自殺身亡。衛青家族包括霍去病家族均慘被滅門。不久太子被迫自縊而死。漢武帝時期的這樁巫蠱案使兩位太后被殺，兩位丞相被腰斬，太子劉據和兩位公主、皇孫罹難，加牽連的人前后超過10萬人。

衛系家族僅存二個人，一個是霍光，另一個是劉據的孫子劉病已。他們會遵循公羊儒家學說為衛家復仇嗎？

霍光劇照

霍光是霍去病的同父異母弟弟。《漢書》中的記載：出入禁闥二十余年，小心謹慎，未嘗有過，甚見親信。作為霍去病的弟弟，在巫蠱之禍中霍光的態度耐人尋味，他選擇了不言，就是不發表任何觀點。霍光清楚太子和衛皇后是無辜的，但自己卻什么都做不了，因為做出決定的是漢武帝，而受寵且獲利最大的的是鉤弋夫人，以及手握大權的李夫人一脈的大將軍李廣利和宰相劉屈氂，衛氏只剩下了自己和還在襁褓之中的劉病已，此刻，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！

霍光恨透了鉤弋夫人、李廣利、劉屈氂這群人，對于雙手沾滿衛氏鮮血的人，一個都不能放過。不久就建議漢武帝處死了鉤弋夫人，理由是作為太子的親娘，子幼母壯必亂其政。后元元年，侍中仆射莽何羅與他的弟弟重合侯馬通密謀造反，被霍光、金日磾、上官桀等人共同誅殺。這兩位也正是參與巫蠱之禍、對衛氏掄起屠刀的劊子手之一。隨后，劉屈氂被腰斬，李廣利叛逃匈奴。衛家的仇報了。

最終，霍光成了漢武帝的托孤之臣，事實上掌握了漢朝的權力，在他最終運作之下，劉病已成了漢宣帝，他的父親劉據，正是巫蠱之禍冤死的太子，也是皇后衛子夫的親兒子。他開創了孝宣之治。

因此，公羊儒家學說不僅僅主宰了漢朝對匈奴的復仇戰爭，其實也主宰了整個王朝的政治演進。這些政治家、軍事將領們熱血復仇故事，也造就了熱血強盛的王朝。